【三国/策慈策】知己
深夜忽然想起这篇慈策。怎么说呢,当初读完之后只有满腔的暖意和安定,热乎乎的感动和归属感。在瑜亮那儿被虐得常年千疮百孔的心,就这么被捂热治愈了。怎么可以把遗憾也写得如此动人,让它也能成为另一种此生无憾。
七夕快乐。
卖个安利。
求求你们吃下这个安利——太想哭了。
因为要考三国所以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遍然而…又一次被策慈策虐的体无完肤。
很喜欢小少年干架那种愉快的感觉。
就着演义写了一篇细水长流的故事。
啊,不管如何孙策还是昔日多情的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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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孙策死了。
在看到漆黑的夜里长风吹来红灯笼乱晃,烧得焦黑的残破的之前随风翻飞园区,辨不清面容的人穿着白衣跪在木棺材前恸哭,甚至在看到周瑜一脸疲色地冲他挤出苍白的笑容时,太史慈都隐隐怀着侥幸。
孙策死了?开玩笑。
不可能。
然而在孙权红肿着眼睛强压着哽咽,一脸恳切地带着亡者亲自交与他的印郑重其事的一句“今后还得劳烦子义”,将太史慈内心的侥幸击散了个干净。
他应了一声,表面上看不出悲喜。
他想起神亭岭二人不打不相识,酣战一场昏天黑地,第二天搦战时,孙策派人把自己的小戟挂出来放言“要不是太史慈跑得快早就死了”。当时他就在军前,闻言笑骂了句“年纪轻轻牛吹的不小”,喊人把对方的头盔挂起来美其名曰孙策的头。孙策大笑了几声亲自喊道:“你要不要脸?”他难掩得意,反唇相讥道:“你要不要头?”
他想起明明是孙策使诈绊马捉了自己,却亲自为自己解缚,拉着他的手和他套近乎。他几乎笑出声来,原来小霸王孙策这么活泼,甚至有点傻乎乎的血气方刚。聊得投机,他提出回去安抚旧部,孙策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想起程普和他喝酒,聊到孙策,程普说主公那日讲“子义舍我,当复与谁”,他笑呛到了,嚷嚷着谁说的谁说的,这是诽谤。程普跟着乐了两声,又道主公还说“子义一以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他愣了愣,内心一阵突然一热。俗话说百万黄金易搜寻,知己一个也难找,于是他轻笑道,知己这话倒是不错的。
他还想起孙策平日里爱开玩笑。
可惜这回不是玩笑,死就是死了,再自欺欺人也不可能活过来。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心头那点不可名状的心潮起伏。
不是悲痛。他以为自己会悲痛,但是悲痛只留下余韵。
不是叹惋。英雄死节天经地义,虽然对方死于小人之手,但他内心涌起的惋惜之情也称不上多。
后来太史慈终于找到了词藻来赋会这种感情。
一个活生生的,宽厚的,有血有肉的少年从生命中消失了,偏偏关于对方的所有记忆都是美好的,这个时候人们才会去遗憾将来的生命中没有这个人的点缀会丧失很多色彩。
把一个人规划进将来的生命,却在某一刻突然被告知这个规划永远也不能实现,这时的感觉叫做怅然若失。
※
当两个人共同拥有了一段旁人不得知的,自己难以忘怀的经历时,这两个人就是共谋了。
每次有人问孙策神亭岭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后者都会弯起眼来笑着看向太史慈。
太史慈斜着眼睨回去:笑什么笑。
太史慈觉得如果孙策和手下告小状说他把我的战袍扯碎了他偷偷抢我头盔他居然跟我肉搏,大概自己都会嗤之以鼻外加一句好汉不提当年勇。
但是孙策只是轻描淡写道:“好过瘾。”
……太史慈发现自己被这句话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也觉得,好过瘾。
他抿唇,看到孙策永远带笑的眼睛冲他狡黠地眨了一下。
“孤是卿知己。”
当时他以为对方有些夸张,世上哪有人真真正正是知己的?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谁心里去?
※
此刻他坐在房内,缓缓穿上缟素。
他有点明白伯牙绝弦的典故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生来便是知己。
他握了握弓箭,哼笑道:“一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说的真他娘的准。”
※
春夏秋冬无休无尽。
孙权将太史慈派去了南方。
中途还有个小插曲,太史慈出了名的善射,于是曹操的人才收集癖又犯了,给太史慈送去了一张封官邀请书。
太史慈挑眉看着来使:“不去。”
一点都不优雅,斩钉截铁立竿见影。
使者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可那些都是过去。
太史慈算来算去,今年自己都该四十一岁了。
他一日梦见故人,醒来时心中难受。
人越年长耳根子越软,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会铁石心肠。
孙权正撑着头坐在桌边看书,见他醒了立刻到:“子义醒了。”
太史慈一惊,马上翻身下床:“主公。”
“听见子义梦中唤兄长的名字,”孙权扶起他,迟疑道,“你梦见兄长了?”
太史慈低低应了一声。
气氛微妙地沉默了片刻。
顿了顿,孙权下定决心般道:“其实兄长死前不止说了内事问张昭外事问周瑜这样的话。”
太史慈咀嚼了一下对方的话,猛地抬起头来,中年人脸上浮现出了如同少年一般的热切:“他还说什么?”
孙权缓缓道:“他说,太可惜了,没办法见到子义功成名就的样子。”
……
太史慈万万没想到,在濒死的时刻,孙策会讲出这句话来。他喉头一哽。
知己不愧是知己。
所图所谋,不过功成名就。
和其酣战的最初动机便是功成名就,投身孙策也是为了功成名就,奈何终究还是没有做到真正的功成名就。
他不在乎所谓神射的名声,这不是他要的。
他要一场血战,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光荣史上,死不足惜。
他又觉得很想笑。
孙策好像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相对的。
于孙策,他的死让他见不到太史慈功成名就。
而于太史慈,他的死也让他见不到孙策君临天下。
这很公平,知己,我们一样的,很公平。
在“孙策死了”这个前提条件下,我们又一次是共谋了。
你对此给的评价是“太可惜了”。
我也一样。
※
死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太史慈躺在病榻上,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舍之情。
他说出了后人得知的、人生的最后一番话:“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太可惜了。
他不由得闭上眼回忆整个戎马生涯,然后有些苦涩地自嘲道,孙伯符,连我自己都没有看到自己功成名就的样子,跟何况你?
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孙权说,兄长认为一生中最惊喜的遇见便是你。兄长很喜欢你的。
这个喜欢,是看重,是欣赏。然而他偏偏用了喜欢这个词。
这个意识让他一灯如豆的目光明亮起来,心脏的跳动也瞬间剧烈。
——这是回光返照,人将死时的表现。
哀恸声更响亮了,一下子遮住了男人留给世界的、真正的最后一句话。
他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嗓音道:“……我也一样。”
知己。
※
知己。
酒楼里,花街柳巷,萍水相逢的人热热切切地相互称上一句知己,有人假意,有人真心。
他们却不知道伯乐相马,伯乐与马才叫知己。
终其一生,一以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
这叫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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